紅姊 - 3
驅車前往大賣場的路上,紅姊不太講話,我很愛這種相處的空白時間,
我問她
『紅姊,你是不知道該講什麼?還是覺得不講話也沒關係?』
她說
「你很擔心啊?」
這是我最喜歡紅姊的地方,
一般人的問與答之中,總是直來直往丟問題,回答問題。
在這個前提之下,善於人際溝通的角色,可以輕易地控制對方的回答與思考,
讓對方限制在「二擇一」或者「是與非」的框架中,
辯論學稱之為「話術」,但實際上就是一種引導。
然而,我與紅姊的對話,總是會跳脫問題,
進一步地預設對方問這個問題的背後意義,
直接對於背後意義反過來發問。
這樣的交鋒,讓我覺得自己被洞悉,也有種棋逢敵手的快感。
我回說:
『想觀察我對於你問的問題的反應啊?』
這次換紅姊笑而不答了,看了她笑,我也洋溢著笑容,
我知道這次我不僅守住了,而且,還切中了她的心思。
到了大賣場,紅姊開開心心地開始看東看西,此時的她,
就只是像個普通的小女人一樣,跟我嘰嘰喳喳的解釋她買過什麼湯包,
做過什麼料理,哪件衣服好看,哪雙鞋子好醜,
大部分時間,我微笑著附和著她的話語,因為我還在觀察著這個女人。
但是卻覺得有一點心虛。
心虛什麼?
如果是對一般的女人,那她們就像待宰的肥羊一樣,
我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想法與期待,我只想掌握對方,
讓兩個人的關係照著自己的預設去走,
因為我知道,我今天拿著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,
即使給了她一把劍,我也不擔心,
因為,囊中物就是囊中物。
但紅姊不同,打從一開始,我們就是拿著刀與劍在對峙的兩個人,
也吭吭鏘鏘的戰了幾個回合不分勝負,
而忽然,其中一方放下她的劍說,「喔~休息一下啊。我們來喝杯茶吧」
你反而會不知道該怎麼攻擊她,
因為妳知道她是好對手,即使趁她不注意,宰殺了她,也一點都不會開心。
但怕就怕在,當對方放下了刀之後,衣擺裡還藏著袖箭啊…
這種恐懼的心讓我只能保守的對著她笑。
很可悲,做一個人做成這樣,打從心底的對對方感到懷疑,
就像是被詛咒一樣,永遠無法擺脫這種猜忌了。
到了衣服攤前面,紅姊拿了件男帽T,比在我的身上,
「欸!這件你穿應該不錯喔,買來穿一下嘛!」
我一樣微笑的說
『喔~不用啦,我不缺衣服啊,我冬衣超多的欸。』
紅姊說
「唉唷不管啦,那我買給你嘛~比一下size啊~」
我睜大了眼,這應該算是第一次有女人敢這樣挑戰我的權威吧。
並不是說我生性難相處或是高不可攀,
而是跟我相處過的女人,通常都說
「你雖然和善,但是很明顯的你有一塊自己保護起來的地盤。
是旁人永遠無法入侵,也沒有人可以影響的。」
我認為說的很精準,而那個地盤,通常是與我自己切身相關的事,
像衣服這種事,雖然是小事,但很明顯的就是我自己的事,
準確來說,紅姊她是踩到我的線了。
我說
『紅姊,真的不用。我衣服自己買就可以。』
我雖然嘴上帶著笑意,但很明顯的威嚴感就出來了。
紅姊注意到了我表情與情緒的變化,看著我說
「我只是覺得跟我身上這件很配,我想要你穿起來,
等下一起出去逛逛啦… 對不起,希望你別生氣。」
當下的我,像是掉進漩渦一樣,心靈上,我是被她打動了,
但理性卻又下意識的不停跑出來跟我說
『這是酒國女子的花招』 『這是放長線釣大魚』
『她一定是急中生智,才故意講這種花言巧語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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